*Summary：“而他原来未曾孤独。”

*个人过度解读的妄想产物，勿上升

等到叶结束配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如往常一样笑着向观众道了晚安，之后就脱离了长栖的梧桐木。沉甸甸的疲惫于是压倒性地淹没过来，温柔地嘲讽着失去支柱的脆弱灵魂。他撑着被晚风吹得冰凉的桌面站起来，本打算直接回到卧室倒头睡下，无奈何高负荷运转了六个小时的嗓子一直叫嚣着灼痛以至于无法被忽视，他也只好拖着灌了一半困意的身躯下了楼向厨房去了。

他随手从架子上拎出来了一个昨天早上刚洗干净的玻璃杯，凑到水龙头下准备接水。然后他听见坚硬的铁器闷响了一声，像破风箱一样懒怠地喘了几阵，就又没了声息。

他愣愣地看了毫无动静的水龙头几秒，才想起来今天早晨三点以前还在停水。

社区贴心地选择了一个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的时间，只可惜此时并没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叶于是把旋钮慢慢拧了回去，另一只手把杯子放下了。

喉咙仍旧干涩的要命。

 

下一次配信应该是在六点。

那么就定一个五点的闹钟好了，小睡一会儿然后补充一下水分……还是来得及的。

 

他这样想着，一边抬手把耷拉在发尾的皮筋拽下来，一边再次拖着身子回到工作室去了。

视野因为长久的过劳运转翻起了紫绿的噪点，以至于他在明亮的冷光灯下还有些看不清手机的位置。他凭感觉伸手拍了两下，最终在三道重影里捞出了那个坚硬物件的真身。

他按亮屏幕，最上层的消息提示是一条line信息。

他的食指稍稍一顿，看清来信人是葛叶后还是点了进去。

 

信息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当时他正在决赛圈独自拼死奋战。

只是毕竟是以寡敌众，当时的情况也把自己摆在了下风，他还是没能赢得那盘游戏。

但他从开头就许诺了至少要赢一把，或者说想用胜利来结束这场直播，因此那之后他就快速开始了下一盘，并且在两个小时之后才得到了算不上心满意足、但够上及格的结果。

他点开了葛叶发过来的那张照片，快速认出来那是彩虹社聚会常爱去的那间酒馆。这次也是绿仙提议要来一次深夜企划，于是大范围地邀请了不少人。——叶当然也在其中，但由于早早定下了直播的安排，此时也恰巧是他数次多人配信之后难得的独处机会，因此就婉拒了。

 

他并非是厌倦热闹，也并非钟爱孤独。

只是情绪居高不下的喧闹往往到最后都闷成了疲惫，以至于宁静又轻松的时光忽然就难能可贵。

 

而一直将类似的邀请视作认可与良机的葛叶自然兴奋又紧张地答应下来，甚至在单人配信中提及此事时还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几分浮夸的炫耀语气。

 

真可爱啊。他这样想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而他会拒绝邀请显然完全处在葛叶的预料之外，以至于对方在听说这件事时先是震惊得失语了片刻，然后甚至在慌张之下发起了脾气。

“什么嘛。”对方当时小声咕哝着，“我还以为你会去，才答应的那么自信的。”

他于是笑了笑：“葛叶希望我能去？”

“希……也不是完全希望。”对面似乎是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声音有些发闷地说道，“只是如果叶在的话……也不是这样……啊……要怎么说才对。”

“但是葛叶不想自己去试一试吗。”叶对他的想法已经心知肚明，于是轻声打断了，“——没有我，自己一个人做到。”

大约是被戳中了正纠结的心事，葛叶沉默了。

“不然的话，”叶知道他不会承认，于是带着笑意兀自说了下去，“葛叶现在跟我说一句‘希望叶可以去’，我就过去。”

“你这家伙才不会那样做吧。”葛叶略有不满地说道。

“会的哦。”叶稍稍放松了脊背，向后陷进了绵软的沙发里，“只要葛叶愿意说，我就会去和绿仙桑说我的计划调开了。总之是明天的活动，还来得及安排。”

“……不用了。”葛叶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好哦。”叶愉悦地放轻了声音，“那么，玩的开心。——要加油哦。”

“知道啦……”

 

从照片的视角来看，葛叶大概还是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仰视角和入镜的实木桌沿暴露了这张照片大约还是偷拍得来的。

嘛，没关系。他想，这个是要慢慢来的。

于是他回了一句以波浪号结尾的“玩的开心哦”，然后就退出了界面。

他定好五点的闹钟，弯下腰把充电线插上了。确定电池的标识变成了正在充电的状态之后，他才锁上了屏幕，把手机放在矮桌上了。

大概是感觉到剩余的力量已经不够支撑他走回卧室，他便只是抬手关上了灯，然后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或许夜晚和安静都容易让人过度脆弱，他一时间忽然希望自己是接受了邀请的。

尽管“渴望独处”是想要拒绝的首要理由，“葛叶大概也希望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也不可否认地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他实际在对待后者时总是纠结又抗拒——一边想要鼓励葛叶独自走到没有他的众人之间去、欣慰于葛叶的勇气和成长，一边在私欲里贪心对方的依赖、享受自己被当作必需品的满足感。

因此尽管他向来都不是喜欢变卦的人，当时在电话里向葛叶开玩笑的时候，也并非完全没有期待过对方说出希望自己能去的这句话。

 

毕竟他对葛叶的好，也并非像葛叶本人所想的那样无私。

他给出的纵容和宠爱，从来都想要对方的依赖来做反馈。

 

他依赖着来自葛叶的依赖。

 

但他终究无权强迫葛叶永远在自己的伞下走向纷杂的人流。

——他知道那也不会是葛叶所希望的。

 

他这样想着，接着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他在梦境里想起了昨天的下午。

当时他刚挂断葛叶的电话，打算去临近的药店补充一下家里的常备药。

当时刚下过雨，日近黄昏的夏季空气潮湿又厚重，刚被驱散的暑气仍旧蠢蠢欲动。

然后在他拎着塑料袋迈出自动的玻璃门时，看到了一个在街头用塔罗牌占卜的婆婆。这样的人实际已经很少见了，他在百无聊赖中也免不了有些好奇，就笑着邀请对方给自己解读一次。

 

于是那个婆婆拿着他挑选出来的那张牌看了很久，拖着有些悠长的语调问道：“您孤独吗？”

叶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他无奈地轻声说道，“但大约是这样。”

至少有时是的。

 

“你还是承认了。”对方眯了眯眼，并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的，虽然这类事情于谁而言大概都羞于启齿。”叶坦然道，“但毕竟您的阅历大概要比我深得多，再逞强反而像是幼稚的卖弄。”

“你是一个很成熟的人。”对方缓慢地点了点头，“你大概通常被许多不够成熟的人簇拥——他们锋利又脆弱，因此你总过分柔软又无坚不摧——于是他们都会本能地喜欢你、想要接近你。但你仍旧是孤独的。”

“大概吧。”叶似笑非笑地温声答道。

“不过成熟的人通常都孤独。”她说着，慢条斯理地把那张牌重新插回去了，“愿您好运。”

叶并没有反驳，只是似乎不怎么介意地笑了笑：“谢谢。”

 

 

 

门铃大概是先于闹钟响起来的。

他在钝痛的神经里费劲地睁开眼睛，在有些茫然地支起上半身之后才听见手机的闹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于是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在嗓口的干涩感里偏过头猛咳了一阵，才算是勉强醒过来了。

清晨的日光已经隐隐显了踪迹，带着潮气的风也从他昨晚忘记关上的窗缝之间窜进来，掀起了白色的窗纱。

他站起身来，以防万一先把地上的手机拾了起来，关掉闹钟后就趿拉着鞋下楼了。

 

他在走到门口的过程中抓了两把头发，以让其看起来没有那么乱。然后他通过显示器，有些意外地发现来人是葛叶。

于是他赶紧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人抱了满怀。

 

“葛……”他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叶？”

 

被叫了名字的人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几句什么，只是仍然没有松开抱着人的手。

而叶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想必是绿仙等人又带头互相灌酒了。但毕竟还要做游戏录素材，应该都还是把握着半开玩笑的度，只是碍于葛叶本人的酒量实在是过于差劲，在众人之中大约也不敢开口推拒，才醉成这个样子。

“这样，葛叶你先起来一下。”他轻叹了一声，凑在对方耳边细声哄道，“我得把门关上。”

 

大约是耳根敏|感的缘故，对方闻声先是下意识地浑身一紧，迷迷糊糊地在被酒精钝化的神经里反应了半天，才慢慢地松开了搭在叶身上的手。

叶于是有些费劲地伸出手把门关好，之后半扶着大约已经完全不清醒了的人往客厅里去了。他把葛叶在沙发上安置好，想了想后决定先去给人倒杯水来。

好在早早已经过了布告里所说的时间，社区里也该来水了。

 

他在电水壶里装好水，按下按钮后才拧开水龙头给自己接了一杯，总算是让干燥得快要开|裂的嗓口得到了安慰。

 

葛叶会来找他，其实并不完全在预料之外。

但在这个疲惫的晴日里仍算的上是一份惊喜。

 

他在越来越响的翻滚声中等待被按下的塑料钮自行弹起，而壶口已经溢出了白花花的蒸汽。他于是抬手把那个还算小巧的电水壶拿了下来，在另外一个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然后他又接了些凉水混进去，把握好适宜的温度后抬手从橱柜里把蜂蜜找了出来。

他往水里调了一勺蜂蜜，搅了几下之后就把勺子放到一边了。

然后他端着这杯蜂蜜水和自己的那杯凉水走出去，看到葛叶仍然维持着刚坐下时的动作半倚在靠背上，稍稍垂着头。

叶于是先弯下腰把自己的那杯水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才把蜂蜜水递到了人的面前。

 

“还有力气吗？”他轻声问道，“自己来还是要我喂你？”

“我自己来就好。”对方干咳了一声，耳根因为酒精的缘故仍然烧着一片红晕，“谢谢。”

叶于是把水递到了他手里，然后就在人旁边坐下了。

 

“不是不喜欢喝酒吗？”叶正色下来，稍显严肃地开始了自己的盘问，“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喝？”

“因为叶不在啊。”醉中的人倒是意外地坦诚，似乎十分不满地说道，“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好跟着喝酒啊。”

“你们不是做了游戏吗？”叶无奈地笑了一下，实际心里已经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挠得有些发痒，“就非要喝酒不可吗。”

“为什么第二句是陈述句的语气啊。”葛叶抿了一口手中的蜂蜜水，在清甜味道与喉中的酒气对撞时皱了皱眉，“即使是玩游戏也说不上话啊……你明明知道的。”

“抱歉。”叶忽然放轻了声音说道。

“哈？”葛叶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你道什么歉啊。”

“因为葛叶刚刚说了那样的话，”叶稍稍凑过去，把下巴靠在了人的肩头，“所以我就自以为是地觉得，如果昨晚我在的话，葛叶就不会醉成这个样子了。”

“……确实是这样啊。”葛叶“啧”了一声，“才没有什么自以为是。”

 

“你这个家伙啊……明明耀眼得谁都想凑上去，一直让我觉得怎么都追不上。”他略微偏开目光，有些抱怨意味地嘟囔道，“明明一直在添麻烦的是我……为什么你在这方面上还会这么没有信心啊。——太差劲了吧。”

 

叶稍稍一怔。

然后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眼眶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酸痛地湿|润起来了。

 

“才不是。”他因为哽咽而稍稍顿了一下，“葛叶才没有添麻烦。”

 

葛叶一直都是必需品，是填补他生命意义上的空缺的、无可替代的那一块拼图。

 

“去卧室睡会儿吗？”叶眨了眨眼，温热的眼泪于是就从睫毛间滚落下来。

“啊……那你不休息一会儿吗？”葛叶似乎是有些头疼，于是蹙着眉抬手揉了揉额角，“昨晚就一直在做配信吧。”

 

“虽然说……”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有些刻意地避开了这三个字后面的那句话，“但怎么说都会累的吧。”

他知道叶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把自己靠直播支撑精神这件事宣之于口，也从来都不愿意由别人来代替自己承认灵魂的柔软和脆弱。

 

“听你这么说的话……”叶轻笑了一声，“好像是有点累了。”

“对吧，所以说……”葛叶抬起头来，看见对方脸上的眼泪时瞬间被吓得稍稍睁大了眼睛：“……哎——哎？”

“所以说一起睡吧。”叶轻轻在他眼角落下一吻，“懒得上楼了——就在一层的客房睡吧？”

“……不要说这么令人误解的话啦！”葛叶下意识地向后避了一下，却并没有完全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还是让其在自己眼角烫开了一片温度。“总之……”他别开了目光，“总之能休息一下是最好的。”

 

“那等我发个推。”叶又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才伸出手去够手机了。

“原来你有配信啊。”葛叶有些局促地抬手揉了揉眼角，“自作主张了，抱歉。”

 

“没有。”叶解锁了手机，在自己昨天发的配信予告下点了转发。他编辑好配信取消的推文，然后发布出去了。“谢谢。”他重新转回头来面对着葛叶，歪着头弯下眉梢说道。

 

“……去睡觉吧。”葛叶稍稍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略显生硬地别开了话题，“我也有点困了。”

“好。”叶莞尔一笑。

 

 

 

昨夜的雨还是在房檐上邂逅了晨间的风。

而他原来未曾孤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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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自来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但我guó的自来水一般不可以直接饮用哦，请不要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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